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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心愿
「陈迹,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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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夏瞪大眼睛:「那为什么你在郡主面前就好声好气的,到我这就没给过好脸色。我问你的猫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吗,你说它吃陌生人像话吗?」陈迹拄刀靠在一棵大树上沉默不语,山林里陷入死寂。
先前山上还时不时传来冯先生与天马厮杀的动静,一棵棵树木倒下时那木纤维撕裂的声音,隔著很远都能听到。而现在,那厮杀声也消失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沾著燃烧的灰烬,脸黑得像是刚刚从煤窑里钻出的力棒。世子忽然开口缓和气氛:「白鲤,我帮你擦擦脸。」
说著,便要扯起袖子去擦,白鲤却虚弱的挡开他,没好气道:「又想在我脑门上写『王』字是不?」彼此相视,看著看著便笑出了声。
世子左看看张夏,又看看陈迹,忽然感慨道:「大家好歹同生共死过,以往要是真有什么隔阂,便放下吧。」
张夏思索片刻,大大方方的拍了拍身上灰尘,来到陈迹面前郑重说道:「抱歉,我知道你是生气我刚才说『人命比猫命重要」。现在回想,若是枣枣在火海里,我应该也会想办法救它。对不起。」
她将油纸包塞进陈迹的手里:「都给你吃。」
陈迹低头看著手里的点心,倒是没想到张夏如此坦诚,他沉默片刻说道:「也谢谢你们赶来寻我,若不是你们撞翻那么多军汉、撞出这片山火,我也不一定能活著逃出来。」张夏摇摇头:「不用这么说,先前若不是你带我们逃进军镇,我们也早冻死在山里了。」
世子哭笑不得:「打住打住,怎么还轮流客气上了,给我客气出一身鸡皮疙瘩..咱们现在去哪?」
陈迹取出一块点心托在乌云嘴边:「尽快前往陆浑山庄。那里文人云集、道庭与佛们都在,想必刘家就算寻到我们踪迹,也不敢在那动手。世子、张二小姐,你们和郡主上马吧,我在前面开路。」
张夏为难道:「可是枣枣现在驮不动我们了。」
陈迹看向枣枣,却见枣红色的战马浑身大汗淋漓,站在冬日破晓的微光下,浑身蒸腾著水气。
马匹在剧烈运动过后会陷入高温与脱水状态,很难恢复过来,需要大量的凉水冲洗降温,才能避免多器官衰竭。枣枣驮著三个人爬山这么久已是强弩之末,再驮人走怕是要活生生累死在路上。
陈迹又看向白鲤,有些迟疑。
先前事急从权,白鲤又昏昏沉沉,他还能背著对方。如今对方醒著,自己再背著对方便有些不合适了。世子赶忙说道:「我来背白鲤!」
说罢,他在白鲤面前伏低了身子,白鲤坚持道:「哥,我自己可以走一会儿。」
世子笑著说道:「你还发著热呢,站都站不稳,如何逃命?我要不把你圆囵带回去,爹指定把我吊房梁上抽一年。快,听话。」白鲤轻轻嗯了一声,趴在世子背上。
陈迹忽然在想,刘家谋逆之事或许真的和靖王没关系。
刘家想要抓住世子、郡主,无非是看靖王在乎这两人,所以想用这两人性命做为要挟的筹码。若靖王早与刘家同流合污,刘家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四人往山下走去,走著走著,世子体力不支向后滑倒,还好陈迹眼疾手快,一把拖住白鲤后背,这才没让两人摔在地上。陈迹轻声道:「世子,还是我来背郡主吧。你是普通人,背著她走不远,也走不快。」
世子难堪的回头看了白鲤一眼。
白鲤想了想,没提自己下地走路的事,而是虚弱道:「哥,还是让陈迹来吧。」世子叹了口气:「好..」
陈迹将鲸刀绑在枣枣的马鞍上,自己托著白鲤的腿将她背在身上,步履稳健的向山下走去。白鲤轻轻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陈迹,谢谢你。」
陈迹笑了笑:「有什么好谢的,世子不是说了吗,咱们如今是同生共死的交情。」
白鲤嗯了一声,许久后感慨:「没想到咱们能活下来。对了,人都说临死前才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哥、张夏,你们先前有什么愿望吗?」
世子哈哈一笑:「我比较贪心,有两个愿望。先前在军镇那座炼铁作坊里,我想要是咱们没遇到这场伏杀就好了,这样咱们这会儿应该在陆浑山庄里通宵达旦的喝酒,听说那里还去了不少奇女子..
陈迹问道:「那现在呢?」
世子渐渐收敛了笑容:「我现在想赶紧找一条修行门径,成为行官,不然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陈迹说道:「那可就没法当世子了。」
世子不屑道:「不当就不当,我爹才四十五岁,轮到我当靖王,怎么也得再等二十多年吧。他要熬得久了,说不定能把我熬走..」白鲤怒道:「你这不是咒咱爹只能活到六十多岁吗,快呸呸呸!」
世子:「呸呸呸!」
白鲤看向张夏:「张夏,你有什么心愿。」
张夏牵著枣枣的缰绳,一边下山一边随口说道:「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准备一只大木桶,好好泡个热水澡。」
白鲤思索片刻,忽然问陈迹:「陈迹,先前我爹说欠你一个人情,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你现在想好找他要什么了吗?」
陈迹笑道:「我想求靖王找最好的匠人,给我那柄刀打造一个刀鞘。当时王爷也就随口一说,我要狮子大开口,反而显得我没眼力劲儿了。」白鲤轻轻哦了一声,许久后她开口说道:「此事不难,这个刀鞘我找人打了送你吧。」
陈迹怔了一下:「好。」
说起鲸刀,世子好奇道:「陈迹,你这柄刀是从哪来的?」
陈迹笑著回答道:「山里捡的,因为比较趁手,所以就带著了。」
世子打量著鲸刀,只见刀身雪亮毫无锈迹,吞口金虎栩栩如生,怎么也不像是山里的无主之物。
正当他要追问时,却听乌云轻轻喵了一声。
陈迹骤然浑身绷紧,领著世子等人藏在一团灌木后面,张夏没有多问,而是牵著妻妻卧倒。
陈迹低声道:「千万别说话。」
下一刻,冯先生闲庭信步走出山林,姜焰一癵一拐跟在身后,牵著两匹战马。
看到两人时,陈迹头皮瞬间发麻,浑身如坠冰窟!
他仔细向两人身后的山林打量,却不见金猪与天马身影。
死了? 还是跑了?
陈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等人逃出这么远,竟然还会在这里遇上!
是追杀自己追过来的,还是真的凑巧走了同一条路?
此时此刻,冯先生哼著小曲,头也不转的从他们不远处经过,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
那小曲有些奇怪:「营造、谋事、嫁娶,艮宫伏吟,坤宫反吟,巽宫入墓,农宫受克,生生不息…………」
陈迹突然疑惑,对方不是来追杀自己的吗,难道真是刚巧遇上?是了,如今山上能躲避火势的路并不多,彼此走了同一条也说得过去。
还好乌云听力、嗅觉远超人类,不然他们这就要撞上了!
他仔细打量过去,姜焰左肩有个血洞,应是天马一箭射穿。而这位冯先生没有伤痕,青衫上竟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姜焰面无表情的牵著战马,仿佛身上的创口一点也不疼似的,像是一具傀儡木偶,浑身上下都只有冰冷的杀意。
正当陈迹要看仔细时,却见姜焰有意无意朝山林里扫视过来,他赶忙在对方看过来之前伏低了身子。
所有人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觉得有一座山压在所有人身上,沉重无比。
不知过去多久,冯先生哼唱的声音渐渐远去。
陈迹小心翼翼抬头打量出去,灌木丛外已没了人影。
他长长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位冯先生看起来只是个柔弱书生,可真当面对他时,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又准备了什么手段。」
张夏说道: 「听说这位冯先生本名冯章,是嘉宁十八年冀州会试的亚元,出身寒微却写得一手好文章,青词格外出彩。当时许多人都说他在殿试时一定能得陛下青睐,结果次年春,他殿试却被排了个丙末,从此以后辞官销声匿迹。」
她继续说道:「六年间里,冯先生如人间蒸发了似的,七年前再出现,已是刘阁老麾下的第一幕僚,权柄极大,还莫名奇妙成了行官。」
陈迹叹息:「与这种人做对手,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才是。」
说罢,他背著白鲤起身走出灌木丛,打算换一条小路下山。
然而刚走出没多远,却听乌云又喵了一声。
陈迹僵著身子缓缓转头,只见两匹战马被人拴在树上,正百无聊赖的踩踏著马蹄…………马旁无人.
冯先生和姜焰,都已没了踪影。
陈迹低声问道:「乌云,附近还有人吗?」
乌云喵了一声:「没了,只有这两匹马。」
陈迹轻咦了一声,冯先生为何人走了,却偏偏将两匹战马留于此处?
是嫌牵著马下山累赘..还是对方早早便发现自己等人的踪迹,故意要将这两匹战马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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