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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太子而言,今年的秋风远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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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柳州的秋色是极美的。
暮色初临,柳江如练,自群峰夹缝中蜿蜒南下。两岸槲叶半黄,倒映水中,与天际霞光糅作金紫。江心渔舟三两,舟子披蓑戴笠,于烟波间抛网,惊起白鹭一行斜掠向对岸的丹崖。
远望马鞍山形胜,秋云如絮,缠绕峰腰。山脚稻田千顷,新谷已收,唯余稻茬间缀着野菊,黄白相杂。田埂上老农荷锸而行,身后黄犬追逐蚱蜢,踏碎草间露珠。更远处,僮人樵夫负薪下岭,山歌断续,混着梵钟声从开元寺飘来,惊动林间正在储橡实的松鼠。
罗池畔的瓦肆渐次点起灯笼。胡商卸下骆驼背上的琉璃瓶,与本地布贩讨价还价,粟特语与岭南俚音交织。酒肆檐下悬着新酿的桂花酒旗,灶上正蒸着用漓江鲥鱼制作的”荷包鱼”,蒸汽裹着茴香漫过街石。巷角老妪支起陶炉,煨着薏米茯苓粥,香气引得放学蒙童频频回首。
州衙西墙外,文庙丹桂正值盛期。落花铺满青砖,此间秋色,非长安之华贵,非江南之精巧,却在瘴烟蛮雨中自成一格,独具气象。
然而太子是没有心情去领会这岭南秋色之美的,他需要考虑的,是大唐之大,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所。
尤其当玉门关外,那莫贺延碛鬼道顾留白堪称神迹的杀戮传到他的面前,他最后的一丝侥幸都被刺得千疮百孔。
他发现自己日日放血,不惜损毁修行根基去养血蛊军的行为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五千具装骑军被一个人近乎杀光,或者说,顾留白不是为了立威,不是为了要让那些人成为他在关外的虔诚信徒,他完全可以将那些人全部杀光。
那他辛辛苦苦积攒出来的两千血蛊军算什么?
这些蚕食着李氏嫡系的气血,获得一些略超于常人气力的军士,在那样的屠刀面前,又能有什么不同?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门阀的挤压导致裴氏交出了所有的军权,如果不是皇帝需要他来逼迫那些门阀放弃长安的权势转向地方藩镇,只是一个顾留白和道宗,就足以将他按在烂泥地里摩擦,更不用说他在南诏还有皮鹤拓这样的虔诚信徒!
他攥着军报的手指陷进掌纹,莫贺延碛的风沙似乎正从羊皮之中喷涌而出,灌满他的七窍,顾留白的风刀在风沙之中斩碎了五千铁骑,也将他的帝王梦一同劈成了僮人樵夫背上的碎枝。
不过是被皇帝与门阀架在岭南炙烤的祭牲,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他变成腐朽的尸骨被悬挂在长安的角楼上,他的肋骨落在地上,被人削骨为笛,长安的风吹过笛子,仿佛街巷之中贩夫走卒的嗤笑声。
不可否认,他已经穷途末路了。
哪怕和皮鹤拓关系再融洽,皮鹤拓也是认钱不认人的主,而且皮鹤拓是顾留白的人,而顾留白又是皇帝的盟友,绝对不会和他站在一条船上。
他在长安是太子时,人人都想巴结他,但现在,谁又会想和他扯上关系呢?
就连那些从长安一起追随着他去黔州的谋士们,现在都差不多走光了。
然而就在此时,有人来到了他这条船上,很认真的问他,“你想和我们一起打到长安去吗?”
太子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来,看着陈白叶。
他一直不喜欢安知鹿,同样也不喜欢安知鹿的这个侍女陈白叶。
当然,他出于好奇,也曾差人打听过陈白叶的来历,结果便更让他心中不屑。
楚州罪臣之女,流落烟花地,被安知鹿赎身出来。
残花败柳配个街头小厮,倒也是绝配。
之后他就没有再将此女放在心上。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侍女居然到了自己的面前,一本正经的问自己,想不想和他们一起打到长安去。
他看着陈白叶,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些怒意,他没有回答陈白叶的这个问题,只是寒声道,“长安是谁想去就便能去得的么?”
陈白叶看着他,不卑不亢,很像安知鹿以前在他面前的样子,只是认真回了一句,“现在那些曳落河,听我家安节使指挥。”
轰!
太子身周气息一炸,他不发一言,眼睛却是血红,他看着陈白叶,倒像是一头似乎想要将陈白叶生吞活剥吃了的嗜血野兽。
陈白叶知道太子有能力杀死自己,但她还是看着太子接着道,“李尽忠并未兵败身亡,他和奚族也已经和我家安节使结盟。”
太子怒极反笑。
“怪不得那些曳落河失了踪影,原来是他去挖了我的墙角。”他看着陈白叶,慢慢的说道,“你再给我说些不杀你的理由。”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威胁,陈白叶的面容一片平静,“安节使去长安带走窦临真,他还会得到河北那些感恩于夏王的门阀的支持。”
太子呆了呆。
他知道那名被软禁于感业寺的窦氏后人的存在,只是即便是他,也从未想过将那人带出长安,因为他觉得自己都没有能力将此人带出长安。
只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了体内翻腾的杀意,然后悄然叹了口气,微讽道,“得了曳落河,得了李尽忠和奚族的效力,又得到河北那些门阀的支持,你们便敢学着我造反?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关外发生的事情吧。”
然而陈白叶不卑不亢道,“是说顾道首在鬼道杀死四千余名具装骑兵的事情么?我们在三天前就知道了,殿下,我们现在的军情传递,要比殿下至少快三到四天。”
太子心中的怒火又不可遏制的燃烧起来。
他有种被深深羞辱的感觉。
这时候陈白叶却又说道,“按照刚刚到手的军情,安节使让我来见殿下,还有,他不只是带着窦临真离开了长安,他还杀了追杀他的高大伴。窦临真并未出手,见了他杀了高大伴之后,窦临真才终于答应为他效力。”
“什么!”太子骇然的惊呼出声。
他自然十分清楚高大伴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在他的心目之中,高大伴和安知鹿的区别,就像是大象和蚂蚁的区别。
一只蚂蚁咬死了大象?
窦临真这样的人,为他效力?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陈白叶接着说道,“殿下,安节使让我告诉你,你并非王幽山的唯一选择,你也并非我们的唯一选择。”
太子浑身一震。
他浑身开始冰冷。
他很聪明,所以瞬间便理解了陈白叶的这句话。
起兵造反始终是讲究谁的拳头大,然而有一个略微好些的理由,总比没有理由要好。
他是被废的太子,用他能讲些故事。
然而现在安知鹿的手里已经有了窦临真,夏王之后,已经有了足够讲故事的资本。
至于王幽山…他有些无法相信,他看着陈白叶,“王幽山也和他有关系?”
陈白叶笑了起来。
安知鹿早就看出太子始终都看不起他,陈白叶自然也一直看得出太子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深深的鄙夷,她此时终于有了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看着太子,也有些鄙夷道,“杨灿是死在我家安节使的面前,早在那时,安节使便已被他重用。我家安节使称王前辈为师尊,他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但他传了我家安节使很多法门,否则他不能杀死你派去刺杀他的人,也不能平安从祖龙地宫之中出来。而且,我家安节使还是得了祖龙传承的人。”
“凭什么!”
太子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有些癫狂般笑了起来,“像他这样的战孤儿,毫无背景和底蕴可言的小人物,为何能够得到王幽山的青睐,为什么,他还能得到祖龙的传承?”
陈白叶更加快意,她看着太子,有些傲然道,“因为我家安节使比你们更豁得出去,你们一生都难得真正拼一次命,但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拼命。他不知从死亡的阴影里逃出去了多少次,所以才会得到冥王的青睐。”
她看着浑身不断发抖的太子,一字一顿的接着说道,“跟随安节使,他会带你打进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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