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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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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来说,望月洋子的境遇其实还是不错的。
更多的普通人需要面对的是更加严酷的困境和更为凄凉的处境。
因为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平庸本身就是一种罪,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望月洋子这样才貌兼具,具有马上就能变现的能力的。
真正惶惶不可终日,彻底变成丧家之犬的是那些上了年纪,又没有任何技术和能力优势的平庸之辈。
他们才是社会真正的弱势群体,是这个泡沫时代的牺牲品。
…………
1990年11月26日一早,皮尔卡顿日本株式会社。
已经不再是谷口主任的谷口常务,如同每天一样坐着公司配给的专车来上班了。
其实经过了将近半年时间的适应期,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工作内容和工作节奏。
可这一天,他一走进公司的大门,还是发现了异样的光景。
因为公司前台附近几乎都是人,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至少十几个人静候在门口,其中不乏有谷口先生看着感觉有点熟悉的面孔,个个愁眉苦脸。
当前台小姐看到走进公司的谷口,一个鞠躬行礼“常务,早上好。”
这些人就如同池塘里被投食者吸引的鱼一样,马上争着挤着,主动凑上前来把他围住,充分流露出了迫切想要上来攀谈的欲望。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谷口常务被吓了一跳,连忙问前台小姐,“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里?”
“他们都是公司以前的职工??”
“以前的职工?”
“是的,就是长谷川社长离开时,也跟着离职的那些人……”
“那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难道补偿没发够?”
“不是的,这些人都是来重新求职的。他们都希望还能回到公司工作。福田社长已经知道此事了,不过他的意思,还是希望由您来处理此事。”
听到这里,谷口登时醒过味儿来。
毫无疑问,大概是因为当初这些人的离开是宁卫民批准的,福田荣生怕处理不妥让宁卫民不满,这件麻烦事才会交给他来处理。
毕竟他在公司的角色就是替宁卫民监督公司运转的,好像也只有他做这件事最合适。
于是没办法,谷口知道今天自己怕是没办法享受清闲了。
唉声叹气了过后,他也只能尽力打起精神,吩咐前台把一间会议室准备好,准备亲自接待这些人,。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通过一一去了解这些人的具体诉求,谷口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所有人确实是遭遇了灾难性的打击。
每一个人都是被生活逼到几乎无路可走的倒霉蛋。
他们的态度也谦卑到了无以复加。
其中尤其有一个叫做广濑良次的人,最令谷口主任同情。
这个家伙原本是服装厂的办公室主任,七百二十万日元的年薪养活妻子和三个儿子虽然并不算多,但也足够了。
他们一家还买了一栋位于世田谷区的团地住宅。
尽管没有谷口买的那么早,但不出意外的话,1992年也同样彻底完房贷了。
原本可以过着是不算富足,但却相当稳定的小日子的。
但千不该万不该,广濑良次不该自诩为长谷川英宏的亲信,因为原社长的离开而闹罢工。
更不该的是,从公司离开拿到了一千万的离职补偿金后,他不但没有留下足够保证生活的钱,反而中邪似的相信了社会“投资养老”的谎言,进行了这辈子最大的一场豪赌——把这笔养老钱的大部分,加上找银行借贷的一千五百万日元,都用于去购买了一块东京远郊的土地。
毫无丁点的风险意识的他,一心只想着财富会滚滚而来,坚信东京城市范围用不了几年就会扩大到那里。
结果肉没吃到嘴里,反而挨了一顿痛打。
要知道,当日本房市开始雪崩的时候,最受伤的就是他买的这种边缘地带的土地。
实际上,当下东京市区的房价平均下跌百分之十几,银座只跌去了百分之六,而他购买的土地却已经宛如雪崩似的下跌三成多了。
不客气的说,对他而言,不仅是旧债未偿,又添新债,关键是从资产净值的角度来看,他这次投资不动产的本金已经几乎归零了。
这还不算,关键是即便是他想卖,现在也根本没人愿意来接盘了。
真要是能以一半的价格成交,他都烧高香了。
想想看吧,如果他买的是股票,怕现在已经快到强制平仓线了。
就这样的日子还让他怎么过啊?
当广濑良次意识到不但房子的贷款出了问题,三个儿子的学费无以为继,甚至就连给妻子的家用自己都拿不出的时候,他真是想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这就是。
追悔莫及的广濑良次只感到自己生活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就从美梦变成了噩梦。
他根本就琢磨不明白,怎么事情突然就不太一样了呢?
不管怎么样,为了支付维持整个家庭正常运转的账单,他就只能厚着脸皮跑回公司,低声下气的乞求重新获得一份工作。
在他的心里,其实认为获得公司原谅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尽管自己在公司更换社长的重要时候,做出了愚蠢的选择。
但他不是一个偷奸耍滑的人,一直都是个工作努力,勤劳本分的人啊!
这么多年在公司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更何况日本社会的整体价值观也是偏向于对职工权益的保障。
为了社会的稳定,政府一直都比较偏袒职工,而希望企业能够多担负一些责任的。
他因此就存了一些指望,认为自己只要放弃自尊哀求,再适度降低一些薪金要求,公司碍于名声,很有可能会重新接纳他的,否则就要多少承担“不义”之名,有损声誉。
不得不说,他这想法倒不是完全不切实际,从日本社会的特性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许多企业对于这样的道德绑架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而且他的卖惨对于谷口就非常有效,很能博取同情。
非要说原因的话,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年龄相近,家庭也相似的缘故吧。
总之,哪怕谷口在跟宁卫民联络的时候,也是在极力替这些想要回来的老职工们说好话,希望宁卫民能够宽宏大量,再赏给他们一碗饭吃。
说实话,如果有权利决定这件事的人要是个日本老板,或者说是换成皮尔卡丹大师,都很有可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让这些人如愿以偿。
但可惜,如今这家公司已经落在了宁卫民的手里。
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可是个“万念不可乱其心,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主儿。
别的不说,想当初,他干嘛掏那么一大笔钱补偿给这些人啊,不就是为了永绝后患吗?
所以,他哪儿能当这种冤大头?平白便宜这些人呢?
于是,他是半点也没心软啊。
接到谷口给自己的电话,了解到基本情况后,他不但当时就态度坚定的予以了拒绝。
而且把这些想要重新回来的人定义为了公司的背叛者,认为丝毫不应该同情。
然而谷口也没这么容易放弃,或许是出于兔死狐悲之感,多少有点善良泛滥,或许也是因为对公司负责,真是担心损害公司名誉,他依旧尝试劝说宁卫民改变主意,同意接纳这些人。
“可是……可是社长您就不担心会因此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吗?毕竟他们都是公司之前的员工,要是丝毫不理会,恐怕会给公司的内外都造成一种,我们有点不近人情的印象。而且我说实话,今天来的这些人真的很可怜。我觉得他们或许已经得到足够的教训了。您如果不计前嫌,肯重新接纳他们那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定会对您感恩戴德的。而且这些人现在对薪金要求不高,其实还是划算的……”
对此,宁卫民当然是有点不高兴的,觉得谷口有点滥好人了。
不但有点分不清轻重利弊,也有点分不清大小王。
于是他直接的反应就是对谷口的态度表达了自己的失望与不满。
“不,谷口常务,在我看来,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当初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这些人居然选择罢工,并且接受了补偿金决定离开,就已经证明了他们对我管理下的公司是心生抵触,没有任何归属感的。”
“而且这样的人即使再回来,也是形势所迫,绝对不会有什么忠心可言的。我用得着在意他们的感受嘛?恰恰相反,如果我收留他们,反而会给公司现在的员工传递一个错误的信号。会让许多人误以为背叛公司用不着付出代价,反正公司会原谅的。这对当初肯留下的那些员工,难道不是一种不公平嘛?到底怎样才有利于公司的内部团结,我想你应该懂得吧?”
“至于外界的看法,我就更不在乎了。要知道,当时我之所以掏那么一大笔钱,就是为了合理合法甩掉他们这些包袱。钱我给了,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怎么,现在这些人想回来了,我就得收留?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我又不是收垃圾的,这些人必须为他们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结果!”
“还有你说的薪金的问题,连一円钱给他们我都嫌贵。未来日本的失业率只会越来越高,我还愁找不到更优秀的雇员嘛,留下他们这些老弱病残才不划算。何况对于目前的公司来说,正式工已经足够多了,往后最多再增加一些临时工就好。而且即使临时工我也倾向于用华夏的留学生,而非日本人。这个你能理解的吧?”
毫无疑问,宁卫民的语气严肃,已经有些敲打的意思了。
尤其在这之前,他在电话里对谷口总是以“谷口桑”这样比较亲近的口吻相称,不称职务,而现在却改口为“谷口常务”,自然更显现出他态度上的疏远以及严厉。
这不免谷口登时感到了一阵后背发凉的惶恐,重新认清自己的位置。
“非常的抱歉。社长,是我考虑不周,是我糊涂。还请您千万不要生气。我现在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保证,把这些人统统赶走,一个不留。而且您对同胞的眷顾之情可真让人钦佩。公司如何需要临时工,今后也一定只考虑华夏人。”
不得不说,谷口愚钝归愚钝,但毕竟还没傻到不懂得察言观色。
何况宁卫民对谷口还是有着足够了解的,终究看重他的也只是善良和品行,而非他的能力。
见他知错就改的态度挺端正,也挺高效的,也就不再计较。
反而又照顾他的颜面,顺手给了他几个甜枣吃。
“好了,这件事我也能体谅你的心情。站在你的角度看,毕竟都是过去的同事,那么多人求你,碍于颜面总不能直接拒绝。而且既然这件事交给你处理了,恐怕随后几天还是会有不少人来提这种要求的。真要是最后一个人不留,也会让一些人对你产生非议的,对你在公司处境不利。这样吧,为了你的面子,我可以授权给你两个工作名额。”
这可是谷口没想到的,对于宁卫民的宽宏和好意,他登时感激涕零,忠诚度直线飙升。
“社长,这真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您太照顾我了,我总是给您添麻烦,真是惭愧。”
“先别急,对这两个工作名额,我也是有具体要求的。第一,我需要的是两个懂得工厂流水线,成衣制作方面有水平的行家,年龄不能超过五十岁,身体也要健康。第二,他们工作地点是华夏工厂,就职必须先去那边干满三年,才能调动回日本工作。”
此时谷口再无犹豫。
“我明白了,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办。我一定为您选拔出真正悔过,而且能力足够胜任这个工作的人。”
“那就好,我相信你。”
这还不算,紧跟着宁卫民又说,“啊,对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谷口先生的女儿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吧?如果工作不好找的话,不如就让她来皮尔卡丹吧,或者去大和观光也好,具体看你们的意愿,你们可以提前商量一下……”
这话自然更是让谷口主任感到宁卫民对自己果然不同。
现在谁还看不出啊,明年的就业市场肯定竞争激烈,哀嚎遍野。
谷口当然清楚自己女儿是三流大学毕业,属于毫无竞争力。
原本他还替女儿操心,现在有宁卫民给的承诺,那一下就轻松了。
“感谢,太感谢您了。我替佐知子谢谢您的关照了。”
此时此刻的谷口心里只有欣喜和庆幸,他再也没有了替那些可怜虫说话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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