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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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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日本,由于市面萧条,中小型企业爆发似的,来了一波破产潮,社会上许多情况都变了。www.luanhen.com

    比如路边、公园里的流浪汉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多了。

    就业所之前又排起了长龙。

    没有工作的人成天惶惶不可终日,为求一份温饱已经到了不惜下跪的地步。

    但即便是仍然保有工作的人,也未必就能好到哪儿去。

    因为与经济不景气同步的,除了失业潮之外,降薪也成了家常便饭。

    连大公司都开始降低人力成本了,一些以往被认为不可接受的事突然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而人们开始格外珍惜手中的资金,任何消费都开始需要考虑更多。

    在这种情况下,家庭的稳固性也岌岌可危,伴随着失业潮,降薪潮,离婚潮也不可避免的随之而来了。

    …………

    同样是1990年11月26日这一天,TBs电视台的管理层刚开完早上的例会,就传来了一个看成核爆炸级别的坏消息——电视台受控股份的要求,碍于严峻的经济形势,为节流自保,将要重新审核所有人的工作,决定从即日起开始大面积降薪。

    当这个消息传递到摄影棚,立刻就引发了基层职工们强烈反应。

    生活都受影响了,还有人能卖力工作吗?

    往日这时间应该开始忙了,毕竟现在是电视台的黄金发展期,观众的需求庞大,更要求质量,需要争分夺秒。

    但今天却没人有心思工作,大家都郁闷得要命,围在一起争吵。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每个人的生存处境。

    实际上,几乎所有人,包括制片、监督和导演在内,都放下了手里的正事,一起包围住那个带来坏消息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探究细情。

    “你说什么,上面下令降薪了?别开这种玩笑!”

    “是真的;”

    带来这个噩耗的人,自己也如同死了儿子一样,脸色灰拜得不成样子,连声音都是嘶哑的,“这可是正式通知,具体文件很快就会下达。听说上面的意思是管理层减薪一成,员工减薪一成半,奖金停发,以后所有部门尽量不允许加班,也没有加班费了,全台从本月就开始执行,而且这并不是最终发难,有可能视情况而定,还会进一步下调……”

    “还会进一步下调?”

    这句话更是引发基层人员的震怒,上面的人一点不在乎民间疾苦,这还让人活吗?

    于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的牢骚爆发。

    “为什么要这样?电视台的收益不是挺好的嘛?”

    “经济萎靡,管我们什么事?电视台的收益不是全靠收视率嘛?”

    “说的是啊,电视台的管理层到底怎么想的,这合法吗?”

    “发布这个命令的人太无耻了,这一行,你说不加班就不加班吗?这不是逼着我们这些人无偿加班吗?”

    可惜,牢骚终究是牢骚,就连他们之中,也有人能看出这件事的势在必行。

    “你们说这些都没有用。台里早就给出充分理由了,说消费税和企业盈利下滑导致广告收入减少,电视台面临经营压力。为应对财务困难,电视台才打算通过缩减制作预算、降低艺人薪酬等方式降低成本。我们还不是降薪最多的,艺人才是最倒霉的。听说有的一线艺人片酬降低了一半……”

    “一半?那些一线艺人会答应?”

    “不答应能怎么办?有谁敢跟电视台作对,那是要被封杀的。何况这件事一定会得到所有电视台的支持和追进。TBs只不过是第一个开始动刀放血的人罢了。……”

    “我不管艺人,我只关心咱们的薪水。工会怎么说?他们能帮咱们和台里交涉吗?”

    “工会这时候也没用吧,这是社会整体趋势,难道组织罢工?要抗议也是那些倒闭企业的人先抗议……”

    “台里就不怕大家都辞职?”

    “你又来了,多么愚蠢的问题。这时候谁敢辞职!你没看外面找工作的有多少人?”

    “咱们的部长呢?他怎么说?”

    “部长已经去编程委员会叫去开会了。等他回来,多半就是正式发布命令了。这种事情,那是整个上层,甚至控股方的命令,谁都无能为力,就不要抱有希望了……”

    “那就这么完了?”

    “不接受还能怎么样?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节省开支,回家跟老婆好好商量一下吧,重新规划生活……”

    “啊,这才是最可怕的,我们才刚刚买了房子,老婆会杀了我的……”

    “又不止你一人这样,我也一样啊,哎……”

    一时间,由于谈老婆色变,大家同病相怜的心情立刻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搞得这个剧组看起来真像要快完蛋了一样。

    …………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电视台的高层日子,难道就比这些社畜好多少吗?

    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

    就像加贺台长,此时虽然不至于为降薪的事儿苦恼,但他却有更加头疼的家事需要处理。

    此时此刻,他的人来到了电视台门口的咖啡店,在与自己约好的律师偷偷见面。

    “关口律师,是这样,今天我有事要请你帮助。”

    “看起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嘛。”

    和语气所表现的一样,加贺台长略显紧张。

    律师倒是很镇定的,因为职业的特性,已经让他见怪不怪了。

    “是有些隐私的事啦。”

    “没关系,请讲,我会为您保守秘密的。”

    “我想离婚……”加贺台长说完,带着忧虑看向律师,“你是不是……吓了一跳?”

    “那倒也不是。最近这种情况其实很多了。”

    “很多?是真的吗?”

    “我也不瞒您,主要应该是债务牵扯吧。许多富人家庭都因为投资的事情,才动摇了家庭的情感基础,您不会也是吧。难道夫人有隐形债务问题?”

    “你猜的太对了。她不满足于我给她开办的美发沙龙,自己在外面又搞了不少股票和债券的投资,还偷偷用我现在住的房产做了抵押,我要是再任她胡作非为下去,那我就要成穷光蛋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律师引诱着加贺台长彻底袒露心声。

    “我想尽快和她结束婚姻关系,以及财产和债务方面的切割,希望您能帮我尽可能的挽回损失。我实在不想当成牺牲品。说这话有点儿对不起她,但再跟她保持关系,我早晚会破产的。您能理解的吧?”

    “我非常理解您。其实您想的是对的,这个女人眼看就要成为负担,现在和她分开绝对是个好机会。而且以您的地位,离婚后再开始一段新的婚姻也未尝不可,您还是很有魅力和吸引力的。”

    “我老了,之后应该不会再婚了,说起来,这段婚姻已经让我后悔了。”

    “您这么说的话,是否也是在暗示夫人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肯定的,律师先生,没有难度的话就不会找您了。我听说您办这种案子很有经验。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的办事效率跟雇主给的报酬成正比,您在联系我之前,想必对我的收费习惯应该了解吧?”

    “钱方面,是绝对没问题的。我愿意按照您的要求支付。”加贺台长这么说,视线也焦虑的盯着对方。

    律师则因为听到了最想听到的话,不由微微一笑,“那就好,恕我直言。办这种事,其实效率最高的办法,就是您的夫人最好和年轻男人交往。对这方面?您有什么情报可以提供吗?如果有的话,我们掌握证据,可以直接决定胜利结果。”

    然而加贺台长却面露难色。

    “这个,我还真说不好,按道理来讲,我们相差那么多年岁,她应该有情人。可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确定这一点。或许因为我太忙了,或许也是这方面她很小心,反正她从来没让我抓住什么蛛丝马迹……”

    “那没关系的,即使没有,我们也会为她制造出一个情人来。听我说,年轻男人一无所有。尤其现在这样的社会情况,为了钱有些人已经无所畏惧了。我会帮你找到这样的人,他会直接引诱夫人上钩的,并且提供有利我们的证据,只要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不过,这种事不会出什么问题嘛,要知道,我的声誉……”

    “难道您忘记了我在业内的名声了吗?您放心,什么麻烦都不会有的。我会为您拿到让您满意的离婚结果。”

    律师的话,一字一句都结结实实打入了加贺台长的心坎。

    “真的吗?甚至可以保证那个女人事后不会发疯?”

    “当然,我能保证,只要我站在您这一边,您就不用因为离婚而战战兢兢。您现在需要去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保护好您的现有财产,第二注意保密想要离婚的打算,甚至您可以尽量对待夫人好一点,千万不要让对方提前察觉才好……”

    “你说的对,你还真是小心谨慎啊。没错,请你这样的律师。我才放心。”

    “谢谢您的信任,那就这样吧,我们说定了。”

    律师和加贺台长就此握手告别,送走了律师,加贺台长才终于松了口气,他抚摸了几把脸,稍稍往后一仰。

    然后又站起来,借用咖啡厅的电话打给了一个人,“谢谢啦,你介绍的律师我很满意,看样子,他应该会帮上忙。如果这件事真的顺利解决了,有机会,我一定还上你这份人情……”

    …………

    同样是这一天,大和观光东京目黑区分社的高桥社长,其实比起加贺台长的处境还要更加尴尬。

    因为他需要解决的不止是一个麻烦,他正面临着事业和婚姻的双重危机。

    当天晚上九点,加过班的高桥社长直接来到了六本木的“丹特斯”酒吧买醉。

    实际上,根本也不用多说什么,他只是一坐下,熟悉他的妈妈桑民子就看出了他今天的状态相当不对劲。

    吧台上方的暖黄灯光落在男人已经发皱的衬衫领口,高桥社长指尖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烟灰簌簌落在烟灰缸之外,他都没察觉。

    当民子端着调好的威士忌摆在他的面前时,高桥正眼神空洞,凝视着一个方向出神,根本就没发现有人接近自己。

    直到民子把带着冰块的酒杯轻轻放在他面前,杯壁上的水珠沾了点他的袖口,他这才猛地回神,有点敷衍的道了声谢谢。

    和他这幅不修边幅,精神恍惚的颓废模样相比,被他从脖子上摘下放在吧台上的工作证,上面的照片看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照片上的那个他不但自信满满,且带着意气风发的笑。

    “看来,你今天真的累坏了。”

    “哪里,没什么事。”

    “可是,真奇怪,你通常都是十点之后来的,通常都带着伙伴。今天怎么是一个人呢?何况又是这样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是不是工作上出现了令人烦心的事?”

    “其实也什么了……就是最近业绩下滑的有点厉害,东京总部有点不满。”

    高桥社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没在舌尖多停留,就被他径直咽了下去。

    从喉结滚动的弧度可以看出,他吞咽的速度远超平时。

    高桥的目光飘到吧台后挂着的旅行海报,那是去年他曾经求妈妈桑帮着推荐的夏威夷行程。

    当时他还拍着胸脯说,“帮我在你店里打打广告,你去夏威夷的一切费用我全包了,最好的酒店,最好的餐食”。

    可现在再看,他再也没有了这样的底气,取而代之的却是担心自己恐怕会被降职,甚至丢掉工作的恐惧。

    “你说……宁会长是不是真记恨上我了?否则的话,即使业绩下滑,东京总部的态度不至于那么严厉。毕竟这不是我一家分社的事,整个日本的经济都变得恶劣了。现在想想,我还真是糊涂。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帮助高桥治则那个家伙,把宁会长带到他的餐厅去?现在全完了,经济崩坏正好成了把我踢走的借口,我用不了多久恐怕就得去就业所找工作了……”

    民子安静的听着,没接话,她只是站在酒吧台的另一面,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并替他归顺了落在脸颊的碎发,用女性的温柔缓解他焦虑的情绪。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高桥的鬓角,那里已经比印象里多出了不少白发,好像就是最近才有的。

    “东京总部还要求我至少裁员三个人,”他的声音压得更低,酒杯底在吧台上轻轻磕了一下,发出闷响,“我昨天去总部送报表,社长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让秘书转达指令给我,以前他都是直接跟我聊的,我觉得噩兆已经很明显了,也许这都是宁会长要求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喉结动了动,像是有话堵在喉咙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补了句,“要是真失业了,我大概有一段时间就不能来了。”

    民子伸手轻抚高桥社长放在吧台上的手。

    “怕什么?”

    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下,像是在安抚,又带着点暧昧的温度,“就算真没工作,也不要紧的。我还缺个生意伙伴,你要不要来?就是工资没你以前高。”

    他愣了愣,随即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到你这里能做什么?难道你的客人需要我来陪他们喝酒吗?”

    但话虽然这样说,他仍然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比平时重得多,就像是感动中抓住了救命稻草。

    “要不然,我去和阿霞谈谈好了。毕竟我们当初相处的也算不错,她能去银座开店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呢。我想以她和宁会长的关系,替你说些好话,应该会有些帮助的吧?”

    “你和阿霞,还有联系吗?”

    “当然,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可不是你们这些男人能够理解的。”

    高桥的拇指在她手背上反复摩挲,目光落在她手指的戒指上。

    那是去年他去韩国给她买的,当时他说“这个戒指很衬你”,而她也玩笑的说,“戴上它就像嫁给了你。”

    现在再看,眼眶竟有点发热。

    其实他们的关系只是比朋友多那么一点而已。

    然而他却在民子的身上感受到了比妻子更真诚的情感,更多的关心。

    人生在世的缘分真的很难说清,明明最适合自己的,却不是自己的妻子。

    也只有人生低谷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

    他们彼此要是早十年就相遇该多好?

    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BP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着,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

    他叹了口气,放开了民子的手,隔着酒吧台拿出店里的电话,然后按照来电号码,给总台拨打了过去。

    然后他的身体就瞬间僵住了,总台回复的消息让他的表情扭曲,像是发生了什么全没有预料到的灾祸。

    再之后,一声不吭的挂断电话之后,他端起吧台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他也没擦,只是盯着杯底残留的冰块。

    直至民子又担心起来,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才用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声音告知。

    “是我老婆,她已经带着孩子搬走了,留言说,会把离婚协议寄给我……”

    “为什么?难道就为了你工作不顺利?”

    “除了这方面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我们今年年初又买了一栋房子,是贷款买的,原本是想赚钱的,结果现在亏惨了,她特别后悔,偏偏房子又卖不出去。所以,她要以这种方法把债务丢给我……”

    高桥刚开始的声音是郁结,是悲愤,但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眼眶湿润的失落和悲凉。

    二十年的婚姻啊,居然抵不过一笔投资失败的烂账。

    人性的本质,有时候真的让人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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