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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16章 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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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6章 体会

    三月二十五日,太子邵瑾离开晋阳,兵分两路。www.biquge85.com

    一路以太子中庶子鲁尚、家令庾泽(原中庶子,后丁忧去职)为首,西行岢岚,然后北上马邑。

    这一路匈奴人较多主要考察移风易俗之事,可重点询问秀容令邵度(邵慎嫡长子)。

    太子出石岭关北上,进入新兴。

    新兴太守孙珏已然调任兖州别驾,现任太守则是前议郎邵球。

    四月初一,他率郡丞孙璧以下十余人出城三里,道左相迎。

    但邵瑾没有入城,略略寒暄之后,直接来到了忻定县(原定襄)北境的滹沱河畔。

    滹沱河水在四月的暖风里涨了,泛着浑黄,如一条莽撞的土龙,裹挟着上游的元气,奔涌东去。

    河滩上,新发的水草一丛丛探出头,倒映着水光,显出几分倔强的生机。时有牛羊马驴过来啃食,摇头摆尾,自在无比。

    河岸高处,便是忻定县境里散布的村落了。

    黄土夯筑的低矮院墙,围着一户户人家。

    墙顶枯草与新芽杂糅在风里微微颤动。

    几株老柳立于村口,枝干虬曲,刚抽出不久的柳条被风牵扯着,四处摆动。

    村道由尘土与牲畜蹄印碾成,坑洼不平蜿蜒伸入灰蒙蒙的房舍深处。

    数缕炊烟从茅草屋顶挤出,笔直上升,随即被四野的风吹开,散入浩渺天宇。

    几处篱笆院内,农人正将去年秋日精心堆起的草垛拆解开来,枯草簌簌落下,预备垫进畜栏,或混入灶膛。

    这就是新兴郡的乡村,一个拥有四县、21200余户、75600余口的北方边郡的真实情况。

    有几分风物,有几分野趣,有几分人气,亦有几分穷困。

    好吧,或许新兴郡七万余军民不觉得自己有多贫穷,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缺,就是他们所拥有的种种似乎都低了一个档次罢了。

    有,但不够好。

    “新兴这么小的郡,竟然挤了七八万人,而一户还不到四口人……”邵瑾看了颇为感慨,遂问道:“莫非战争所致?”

    太守邵球来这里的时间也不长,不过数月罢了,闻言回道:“新兴本来没什么户口,而今大多数是军户,忻口、沙河、五峰三大龙骧府便有一万四千余户,剩下的数千户百姓乃历年收容,一户往往只有二三口人,有的甚至只有一口人,都成老鳏夫了。本郡土地也不是很充足滹沱河颇有几分脾气,时常冲毁堤岸,与汾水不好比。”

    “上次巡视并州,有人提及滹沱河动不动改道,且河床虚浮,泥沙甚多,不易利用。”邵瑾说道:“这么多年了,就没些许改善?”

    “听闻州中治理过,效用不大。”邵球答道。

    “那是治理不得法。”邵瑾说道:“没水便罢了,水势如此雄浑,却难以治理,实难相信。”

    说到这里,他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孤回京之后,定要启奏陛下,请都水监派员来此查探,无论花费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将雁门、新兴境内的滹沱河整治妥当。河床过高,引水困难,那就广设翻车、风车提水。”

    邵球一听,低声问道:“殿下,徐州那边还在治河呢。”

    “最迟过完今年,差不多就整顿完毕了,届时想想办法,多发些人丁,北上整治滹沱河。”邵瑾说道:“郡内邸阁存粮如何?”

    “尚有三十一万斛。”邵球回道:“雁门郡大概有二十六七万斛,太原则不下百万。”

    “够了。”邵瑾说道:“北疆安定,烽烟暂熄,诸仓所存军粮可拿出来治河,以后花几年工夫慢慢补上就是了。”

    太子都这么说了,邵球再无二话。

    对新兴、雁门二郡百姓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滹沱河整治一番后,别管将来如何,短时间内农业条件会大大改善,相当于朝廷给他们发赏赐了。

    如果当年一度提及的代北水运院可以重启的话,那么商业环境也会有所改善,二郡七县十一万余百姓的生活会上到一个崭新的层面。

    当然,对邵球个人的发展来说也是桩大好事,他甚至都想提前做准备了。

    ******

    四月初十,雁门郡广武县境内出现了长长的队伍。

    毫无疑问,这里比新兴郡更靠北,更冷一些。

    牧草刚刚返青没多久,旷野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腥气、腐烂根茎与新生青草的特殊气息。

    洛阳二月初就春耕了,晚一些的也在二月下旬,但雁门不同。

    时已四月,农人们才刚刚挥动沉重的铁锸,将板结的泥土翻开。

    锋刃过处,黑褐色的土块带着春暖花开后的湿润,被撬起、翻转、敲碎,露出底下更为深沉的沃壤。

    健牛拖着直辕犁,在农人低沉的吆喝声中奋力前行。

    铁犁破开大地,留下道道深沟。

    有人跟在犁后,把乌亮的粟种,仔细点入那湿润温暖的犁沟深处。

    村外洼地,一架简陋的翻车正吱呀作响。

    粗壮的木轮被水流推动,轮周斜绑的竹筒次第没入水中,盛满,又在高处翻转,将浑浊的河水倾入木槽。水流沿着田边疏浚过的沟渠,淙淙流进刚播下种子的田亩。

    几个赤膊的汉子守在渠口,黝黑的脊背在阳光下闪着油光,小心地用木锨疏导水流,让这来之不易的生命源泉均匀浸润干渴的土地。

    不远处的河滩上,几个村妇蹲在青石边捶打衣物,木杵击打湿布的闷响,混合着水声、风声、牛铃声,以及远处模糊的犬吠,构成这河岸四月最真切的声音。

    “其实往年春耕多在三月下旬,今年开春后太冷了,雨水几乎没有,故推迟了十余日,等到下了一场雨后才开始。”乡村土路上,太守袁恒(袁能之子)跟在邵瑾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邵瑾随意应了一声,然后指着远方春耕的场景,道:“我闻雁门府兵都要亲自下地耕种,可属实?”

    “是真的。”袁恒点头道:“雁门郡有大堡、恒山二龙骧府。土地虽足,却不如太原富庶。本乡府兵也较为淳朴,亲身下地忙农事的不少。殿下请看,那人身高体壮,一身腱子肉,身上还有伤疤,定然是府兵无疑。殿下再看那边,那几人就瘦弱多了,显然是部曲。”

    袁恒一边说,一边指着。

    邵瑾看了过去,微微颔首。

    确实,府兵不能一概而论。有的地方百姓富庶,府兵更富庶,有的地方天生就穷,府兵作为地方富户,其实也强不到哪去,只能说穷地方物价也甚廉,当地府兵若不采买外地货物,只在本地花钱,倒也能过得不错。

    另外,如果能够出征获胜,缴获大量战利品回到穷乡僻壤,甚至能奢侈度日很久。

    之前讨伐李成时,并州府兵就大举出动,缴获甚多,一度让地方上物价腾贵,此便是明证。

    基于这种认知,邵瑾开始认真思考父亲的有些举措。

    前番征辽之后,他给左右骁骑卫、左右飞龙卫将士普赐一马,此并非无因。盖因这四卫军士出征需要用到马匹,或做战马,或做乘马,或做驮马,总之是要的。

    战事结束之后,肯定会有损失,所以他将缴获的马匹拿出来了相当一部分,一口气赏出去了近三万匹。

    你的马损失了,那正好补上。没损失,就当加赏了。

    这其实就是在小心翼翼地维持这四卫府兵的战斗力,不让他们因为穷困而怨声载道。

    但左右羽林卫、左右金吾卫等部就没这等好事了,仅有财帛、粮食赏赐罢了。

    这便是因人而异、因地制宜。

    不能谈到府兵就认为他们是一样的,事实上大不相同,无论是战斗力、财富、生活习惯还是忠心,其实都有差异。

    今后制定各项有关府兵的国策时,当注意这一点。

    “右龙虎卫将士颇为不易。”想通之后,邵瑾慨叹道。

    他想了想后,当场唤来中舍人袁耽。

    “殿下。”袁耽长身玉立,器宇轩昂,说话的声音中正平和,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挑不出毛病,真正的士人风范。

    邵瑾以前很欣赏这种风度,认为大臣就该如此,现在还是很欣赏,却没以前那么热衷了,此刻只招手让他走近一些,低声道:“卿即刻手拟一疏,就说并州春旱,请普赐右金吾卫、右龙虎卫将士二匹绢帛。”

    “是。”袁耽没有问为什么,立刻去写了。

    不过三万八千余匹绢罢了,数目不小,但朝廷还给得起。

    陛下将太子派过来,应该早就料想到这些事了,这就是给太子施恩的机会啊。

    写奏疏的同时,不知道为何,他有些庆幸了起来。

    前晋、刘汉、大梁甚至拓跋鲜卑在并州反复拉锯,导致士族寥落,甚至鼎鼎大名的太原郭氏都没多少人丁、资财了,太原王氏更是沦落为无足轻重的土豪,而也正因为如此,并州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士人与他们竞争。

    不然的话,就凭邵家父子对并州十一郡国(含凉城、马邑、云中、代四郡国)的重视,麻烦可不小。

    奏疏一挥而就,文采飞扬,字迹端庄,送上去后,邵瑾看得赞不绝口,很快便遣人快马带回洛阳。

    四月十六,队伍分批出雁门关,进入了马邑境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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